阴阳雕刻花如鸟——金漆木雕

“雕刻”，其本义指的是一种造型加工技巧或工艺制作类型。北魏郦道元《水经注》卷二十九“湍水”谓：“金银铜锡之器，朱漆雕刻之饰烂然。”从中可见，雕刻作为一种艺术表现手法，其所涉及范畴与不同的创作材料以及各种主题表现是相互融合的。因而在中国工艺美术史上形成了以各种材料为基础的不同雕刻艺术，其雕刻加工的材料因其是铜﹑石﹑砖﹑木为主而一般称为铜雕﹑石雕﹑木雕等，如是不同材料组合加工而成则有鎏金铜雕﹑彩绘石雕﹑金漆木雕等较有代表性的类型。

在主要的雕刻艺术类型当中，木雕与漆艺相结合的制作十分具有代表性，不但其出现与发展源远流长，而且在往后的发展过程中不断累积起了丰富的制作经验和技术，到了宋代以后更是迈入到了一个金漆木雕艺术越来越流行的阶段。尤其是在进入到明代以后，随着沿海地区经济的崛起，民间漆业的繁盛与商业的发达以及工艺技术的传播加剧，促进了建筑营造与金漆木雕艺术的进一步融合，使得在明清时代形成了几个著名的金漆木雕产地。例如浙江的东阳、福建的福州以及广东的潮汕地区，因其传统木雕艺术的繁荣，从而为融合金漆髹饰的木雕制作奠定了十分优良的基础。其中，潮州所产的金漆木雕由于雕刻纤巧﹑结构严密，在明清时代最具盛名，因而成为了其时金漆木雕艺术中的重要代表。

潮州所制作的金漆木雕据说始起于唐宋，到明代迎来了飞跃发展，尤其是自万历年间（1573-1620）开始出现了单层镂通装饰。这一技艺在清代发展得更为蓬勃，富绅贵胄们争相以繁复金漆木雕装饰其宅第。潮州金漆木雕的镂通技术高超，造型设计写实肖似，雕法则有沉、浮、圆、通、锯五种，层层叠叠、玲珑剔透。金漆手法贴也十分多样，除通体贴金外，还有黑漆描金、五彩饰金等。建于清光绪十三年（1887）的己略黄公祠堪称潮州金漆木雕艺术殿堂。其拜亭木载下的金漆木雕装饰是祠堂最为集中最为精彩的地方，当中雕刻有各种民间故事题材的装饰。其中的水漫金山雕刻，用连环画幅形式，突破了空间和时间的构图限制，再现了白娘子与法海斗法的激烈场面，在技法上采取了圆雕、沉雕、浮雕、镂空等不同手法，人物造型生动，虾兵蟹将栩栩如生。拜亭下还装饰有十八只金漆木雕凤凰，其工艺精雕细刻、造型活泼传神。整个拜亭的装饰内容与金漆木雕融为一体，呈现出一个金碧辉煌、精美绝伦的装饰空间。

除了潮州的己略黄公祠，建于清光绪二十年（1894）的陈家祠，则集中展现了广府所受到来自潮州金漆木雕的影响。陈家祠的金漆木雕艺术精华，特别反映在了其中珍藏的清代金漆木雕神亭、香炉罩等作品上，其制作不但工艺精巧而且风格独特。在潮州金漆木雕带动下，广府地区的金漆木雕可分为实用装饰与欣赏陈设两类。实用装饰方面的金漆木雕非常具有本土特色，被广泛应用于园林寺庙、亭台楼阁、厅堂建筑辅件的装潢设计，如花衽、花栏、门廊、彩门、花板门窗等装饰部件的设计；在陈设方面，金漆木雕还被广泛应用于家具和宗教礼器上，如雕花画屏风、宫灯、神像、法器等。在广府地区的佛山，其金漆木雕亦带有来自潮州金漆木雕的影响，但在风格上却更突出当地木雕工艺粗犷豪放、夸张简练、结实厚重的艺术特点。佛山金漆木雕的图形装饰特别善于吸收传统绘画艺术的长处，常以Z或S形来连结各种不同景物，山水风景层次复杂，人物形象则以旋刀刻画，讲求远视艺术的效果，今天仍能在佛山祖庙的金漆木雕遗存中领略其工艺精髓。

值得注意的明清时代金漆木雕还有浙江的出产，尤其是到了清代后期更在宁绍地区形成了十分独特的“十里红妆”盛景。所谓“十里红妆”，是在华东、华南经济发达地区奢嫁之风的反映。清末时期的宁绍地区经济繁荣，大户人家女儿出嫁之时，其嫁妆队伍绵延数里，浩浩荡荡、挑抬着各式婚礼家具及日用器皿沿街而过，因而人们就把这种壮观场面称作“十里红妆”。“十里红妆”之中最让人赞叹的制作是新娘的花桥，一般是房内或者族内准备，放在祠堂里，供族内婚庆时借用。由于花轿的好坏体现宗族的势力，所以花轿的做工异常华丽精致。花轿一般选用坚实但轻便的香樟或银杏木材，轿身上以浮雕及镂空雕的手法刻着“八仙过海”“麒麟送子”“金龙彩凤”“喜上眉梢”等各种各样吉祥喜庆的装饰主题。除了花轿之外，“十里红妆”当中所包括的大部分是随新娘到夫家的“嫁妆”。

在这些嫁妆之中最豪华的有所谓“全铺房”“满堂红”的配置。当中包括了诸多用具，涵盖内房外房的所有器物，大件者如床、柜、橱、箱、屏等家具，还有各类桌、椅、凳，器物方面有各种盆、桶、盒，还有各样梳妆用具，大体生活上日常用具一应俱全。但宁绍地区本身有着优秀的泥金彩漆与朱金木雕工艺传统，使得这些器物及家具制作并不只限于金漆木雕，而是常常与朱漆髹金﹑泥金彩绘的装饰工艺相结合。

（中国美术学院艺术设计学系教授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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